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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史 | 为什么要慎用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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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   发表于: 2018-07-30


文史 | 为什么要慎用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


■王志清

李白有两句诗,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,存在有“滥用”与“用滥”的现象。

在各种场合,职场、考场、秀场、赛场等等,动辄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。而每听到此诗句被当作口号喊出来时,笔者心里总感到很不是滋味。  

李白的诗,读之神驰八极,测之心怀四溟,确实具有令人解放的性质,具有催人向上的巨力,具有发人振奋的能量。但是,诗人也因为生存危机与心理失衡,而“在失衡中捕捉奇妙的平衡”。著名学者杨义认为:“李白超越魏晋,创造盛唐的一项重要贡献,在于把旨酒刺激所导致的生命大喜大悲,渗透到诗学的‘非逻辑之逻辑’中,从而创造了一种醉态狂幻为基本特征的诗学思维方式。他不仅把醉态当作一种生命形态来体验,而且把醉态当作一种诗学形态来体验。”李白一生,“痛饮狂歌空度日”,沉浸于酒精麻痹与精神麻痹之中,具有许多不合常情常理的思想与举动,我们不能以常人观,更不能企图来“备份”李白或李白的思想情感。

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,出自李白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,意谓:仰面朝天纵声大笑而走出门去,我辈怎可能是久处草野的庸人呢?此二句将诗人踌躇满志而得意忘形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,无比自负,极端狂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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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沙发   发表于: 2018-07-30
此诗写于天宝元年(742),李白时年四十二岁。李白接到玄宗之诏,兴奋异常,即与南陵家中儿女告别而准备入京。诗题很有意味,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。题为“别儿童”,为什么不“别妻”呢?这首七言古诗共十二句:

白酒新熟山中归,黄鸡啄黍秋正肥。呼童烹鸡酌白酒,儿女嬉笑牵人衣。
高歌取醉欲自慰,起舞落日争光辉。游说万乘苦不早,著鞭跨马涉远道。
会稽愚妇轻买臣,余亦辞家西入秦。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。

此诗直抒胸臆,直陈其事,高歌取醉,起舞弄剑,憨顽可掬而真切动人。“儿女嬉笑牵人衣”一句扣题,表现他与儿女的亲昵关系,这也反衬“会稽愚妇”,毫不掩饰地表现他与其妻的恶劣关系。诗的后六句由“苦不早”演绎开来,就是写与妻的关系,写由这种关系而形成的“对立性”情感,也回答了此诗为什么只“别儿童”而不别妻子的问题。

“会稽愚妇”之典,出自《汉书·朱买臣传》:买臣乃西汉会稽郡人,“家贫,好读书,不治产业。常刈薪樵,卖以给食,担束薪行且诵读。其妻亦负担相随,数止买臣毋歌讴道中,买臣愈益疾歌,妻羞之求去。买臣笑曰:‘我年五十当富贵,今已四十余矣。汝苦日久,待我富贵报汝功。’妻恚怒曰:‘如公等终饿死沟中耳,何能富贵?’买臣不能留,即听去。”买臣后为会稽太守。郭沫若、詹锳等先生皆认为,诗中的“会稽愚妇”,即为李白的第二任妻刘氏。据李白的学生魏灏《李翰林集序》记:“白始娶于许,生一女二男曰明月奴,女既嫁而卒。又合于刘,刘诀。次合于鲁一妇人,生子曰颇黎。终娶于宋。”李白一生四次婚姻,还不包括“间携昭阳、金陵之妓”,而这个刘氏,是李白情感生活中最不和谐的女人。魏灏措辞非常讲究:“又合于刘,刘诀。”用“合”而不用“娶”,非明媒正娶也。而“刘诀”之“诀”字,非常精准,刘“诀”者,刘氏抛弃李白也。意思是,刘氏抛弃李白而跟人走了,而不是李白抛弃了刘氏。可见,此时李白已离异,其“辞家”也能“别儿童”了。关于李白与刘氏的感情,在其诗《雪谗诗赠友人》里也能找到佐证。郭沫若说:“可以推想到那位刘氏与李白离异后,曾向李白的‘友人’处播弄事非,故雪谗自辩。”(《李白与杜甫》)李白还击曰:“彼妇人之猖狂,不如鹊之强强。彼妇人之淫昏,不如鹑之奔奔。”《诗经·鹑之奔奔》原意讥刺卫国国君的淫乱,李白以此来诅咒其妻之不安于室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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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板凳   发表于: 2018-07-30
李白素有宏抱,愿“申管晏之谈,谋帝王之术,奋其智能,愿为辅弼,使寰区大定,海县清一”。然他四处干谒,四处碰壁,一直没有实现夙愿的机会。“游说万乘苦不早”,是他误以为机会来啦,因此,他还怨机会来得太晚。因为机会晚来,他很自然地联想到晚年得志的朱买臣,自比朱买臣,满以为也能如朱买臣那样仕途得意,而有“仰天大笑出门去”之憨也。

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描述的是李白生活中的一大事件,这对了解其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具有重要意义。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二句,不仅表现出诗人的极端自负,也含有对“会稽愚妇”的讥笑,近乎报复性的还击,似亦为影射无识人之慧眼者也。李白以做官为人生的唯一目标,达则忘形大笑,不达则伤心流泪。他的这种思想情感,这种人生追求,在唐代也属极端,在现代更是滑稽可笑了。

此诗在历代唐诗选本中不多见,太霸气,太粗豪,也太凌健,充满了飞扬跋扈之气。宋人严沧浪批评宋人诗:“其末流甚者,叫噪怒张,殊乖忠厚之风,殆以骂詈为诗。诗而至此,可谓一厄也,可谓不幸也。”我们不是说李白此诗也属“骂诗”,但是,此诗不合孔教“温柔敦厚”的审美标准则是事实,不温厚,不平和,不微婉,因此也不雅正。

我们说要慎用“仰天大笑”,不是要扼杀人的天性,更不是要泯灭我们的进取心与意志力,而是要我们变得更有涵养,更讲内涵,更重和谐,更是提倡一种新时代的君子人格。

本文作者为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,光明文学遗产研究院学术委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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